但这是舅舅为他安排的,不管结果如何,他都想让舅舅安心。
因为舅舅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啊。
室内只剩他们两人,面容白净俊秀的少年坐在沙发上,瞧着有几分局促。
他脱了外套,里面是一件中领的白色羊毛衣,黑色碎发软软地搭在额头上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乖巧柔和,不过从进门到现在视线都紧紧跟随着另一个男人,很难不发现对其有严重的依赖心理。
“江小少爷,”史密斯收起观察的目光,笑着递上一杯冒着热气的花茶,“尝尝这个,贡菊加了一点蜂蜜。”
茶香氤氲中,江云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
“谢谢,医生您叫我小云就好。”他小心地捧起茶杯,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
“好的小云,”史密斯医生的眼尾笑眯成一条缝,他将一份表格递给江云,“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先来完成一些简单的问卷吧,遵从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来选择即可。”
江云接过看了几眼,是一些有关性格心理方面的选择题,他明白这是心理咨询必不可少的步骤,便点了点头。
在此期间,史密斯医生从浅入深地跟他交流了起来。
不愧是国际有名的心理专家,饶是江云深知他的意图,都在他那亲切而包容的目光下渐渐卸下心里防备,不知不觉向他吐露了许多自己的真实感受。
“一想到比赛时,你最先联想到的是什么?”
江云思忖片刻,回答道:“紧张,期待……还有一点点害怕。”
“害怕什么?”史密斯医生身体微微向前倾,目光依旧柔和地注视少年。
“怕自己失误,怕辜负单哥和舅舅的期望,怕……”江云怔了怔,最后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怕血。”
史密斯医生眸中闪过一道精光,他停下手中的记录,看向江云。
“血?”他轻声重复。
江云赶忙摇头,试图掩饰自己的不安:“没什么,就是晕血。我也是昨天比赛后才意识到的,先前也有过一次,但那时我并没有太当一回事,所以……”
史密斯医生轻轻点头,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转移了话题:“还记得第一次对血产生恐惧是在什么时候吗?”
“第一次?”
江云忽地抬眸直视,神色稍许忪怔,仿佛陷入回忆眼神渐渐失焦,很快就恢复清明。
……
心理诊疗结束。
疗程需要循行渐进,在得到重要信息后今天的疗程就先告一段落了,经验丰富的史密斯医生很快就得出结论。
“小少爷的晕血症属于特定恐惧障碍的一种,害怕流动性的血液,对少量静止的血液、相似的颜色并不会产生恐惧心理,根据症状描述可以大致判断是由某种创伤性事件造成的。”
诊室内,史密斯医生正为眼前的男人解释诊断结果。
“这种创伤性事件,可能导致患者在潜意识中将血液与危险、痛苦联系起来,从而在看到血液时触发创伤后应激反应,产生强烈的恐惧和焦虑。”史密斯医生敏锐地捕捉到男人瞬间绷紧的下颌线,停顿了一下后继续道:“不过小少爷在谈论中对过去经历稍有避讳,不知二爷是否知道其中详情?”
杜梦溪停下了对大拇指上墨玉扳指的转动,半阖的眼帘掩不住眸中晦色,“如果是太过久远,十年以前的事故……也会遗留创伤吗?”
史密斯医生微微颔首。
“创伤记忆的潜伏期长短因人而异,有时几年甚至十几年都可能被压抑在潜意识深处,一旦被特定情境触发,就会像被撕开的伤口,重新暴露在意识层面,引发强烈的心理应激反应。”
“……”
“那我大概知道了……云儿会晕血的原因。”杜梦溪涩声道,闭上隐隐刺痛的眼眸。
窗外的阳光被云层遮住,诊室内光线暗了几分。
史密斯医生注意到男人向来优雅从容的姿态此刻竟有些颓然,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弯了脊背,眼里闪过一丝讶异。
出了诊室,来到外面的静候区,少年乖乖地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望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出神。许是经常训练的缘故,原本纤瘦单薄的体格已经抽条,肩背线条在白色毛衣下隐约展露出漂亮的肌肉轮廓,年少的青嫩从他俊秀面庞中褪去,反被一种成年人坚韧内敛的气质所取代。
云儿长大了。
杜梦溪站在走廊拐角处静静看了许久,少年颀长隽秀的身影映在落地窗前,与记忆中那个抱着小熊玩具、跌跌撞撞奔向自己的小团子渐渐重合。
想起那场绑架案以及自己的粗心与傲慢,悔恨、痛苦又自责的情绪在那一瞬间淹没心脏,竟令他有些喘不上气。
江云似有所感地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少年原本黯淡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像夜空中的星辰。
江云起身快步走去,问,“舅舅,医生怎么说?会不会很……”话没说完,就跌入男人幽冷的怀抱中,江云瞬间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