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余凤年和薛凌总对薛思元说,不需要有太大的压力,只要平安健康就好,可薛思元骨子里是十分好强的,她希望能响应父母的期望,而不只是当一个快乐长大的小孩。
因为这份好强,她取得了不错的学习成绩,对人际关系的经营也发展出一套心得,把平衡二字做得相当好。
若只看表面,薛思元无疑是所谓的人生胜利组,再加上出色的外貌与得体的谈吐,每次班级选干部时她总能获得高票,不论在老师还是同侪眼中,薛思元都是挑不出错的存在。
但没人知道她渐渐地感到力不从心,倦怠感也油然而生。
孩童对周遭的感知是直觉式的,随着年纪增长,透过社会化的进程,每个人都将学会客观的判断,而当妳发现有些事并不是靠努力就能得到回报后,难免会产生自我怀疑。
莫说青春期的学生,甚至连成年人都难免会对这个问题感到迷惘和怅然。
多数的人要不忽视要不逃避,却还是有少数人深陷思维陷阱里,知道自己应该挣脱,却又忍不住钻牛角尖一头扎了进去。
薛思元就是这样一个情况。
问题爆发在高二下学期。
一模的成绩,她直接掉到了百来名开外。
不算差,但放在薛思元身上就让人忍不住担心了。
“是最近有遇到什么困难吗?”班主任高心华是个看似严厉实则相当关心学生的中年女子。“如果有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和老师讨论一下,也许能找到解决的方法?”
薛思元立刻摇头。
“我没事的老师。”她道:“就是准备的不够充分。”
这是非常标准的答案。
换做其他人,高心华可能会用别的方式来旁敲侧击,但对薛思元,她总觉得这孩子心思澄澈,不需自己多费口舌。
“行。”不再多言,高心华鼓励道:“一模的成绩也不代表什么,甚至能让妳先知道自己问题出在哪里,换个角度想也是好事。”
她起身拍了拍薛思元的肩膀。
“加油!”
薛思元的二模成绩更差了。
这次直接掉到两百名外。
她自己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拿到分数卷的那一刻手都是抖的。
“还好吗小元?”
“嗯。”薛思元朝朋友笑了笑。“很好,没什么。”
“唔。”
“怎么了吗?”见对方欲言又止,薛思元虽然心情很差思绪很乱,还是勉强打起精神来问:“妳看起来还有话要说?”
“哎,也没什么啦,只是……妳爸爸妈妈是不是很在意成绩啊?”
闻言,薛思元一怔。
“为什么……”她不自觉地眨眼。“妳会这样觉得啊?”
“就是……感觉妳压力好像很大的样子,妳自己都没发现吗?从刚认识妳到现在,妳笑的时候嘴角抬起来的角度从这样变成了这样。”
看出来对方是故意想逗自己笑,但薛思元已经没力气做出回应。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快步离开。
再待下去,薛思元怀疑那个地方的空气要被自己吸光了。
体内埋进一颗气球,正灌入大量气体,随时都有可能被引爆。
到最后薛思元干脆跑了起来。
原来不是没有人能看出来。
甚至可能很多人都看出来了。
如果连老师同学都能发现不对劲,那余凤年和薛凌没有理由察觉不了。
难怪最近他们对自己的态度特别小心翼翼,甚至有几次薛思元读书读累了走出来休息便见父母一脸愁容地坐在客厅低声交谈,可一看到她又立刻挂起笑脸,速度快到会让人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的程度。
薛思元的情绪已经低迷挺长一段时间,也无力去分辨外界的一些变化。
然而这时被人一点,所有事情都彷佛开了透视般变得格外清晰。
“呼!”
她最后衝刺了段。
到大脑缺氧,整个人陷入即将窒息的状态才不甘不愿地煞停。
弯下腰用双手撑住膝盖,薛思元大口大口地喘气。
直到手背感觉到湿意,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哭了。
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受控制地落下。
一颗接着一颗,变成爬了满脸的痕迹。
薛思元脱力般猛地蹲下,不在意这是哪里,也不在乎可能被人看到,更不想管午休的铃声到底打了没有,隻想不管不顾地大哭一场。
不需要什么理由,尽情哭个痛快。
时间的流逝突然失去意义。
薛思元判断不出来究竟过去多久,她没有戴表,手机也放在教室,本来只是想趁午休前出来接个水,没想到后续会如此峰回路转。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脆弱的人,然而到这一刻才发现,所有坚强不过是伪装出来的假象。
骗过了别人的同时也骗过了自己。